首页 -> 2008年第9期
古代文化常识与语文教学
作者:朱 颂
大家都讲我们是礼仪之邦,其实现在不要说是礼仪之“邦”,就连礼仪之“校”、礼仪之“家”恐怕都很少见到了。孩子们在外边都是比父亲的权势,而不是比知识。比如在冯巩用天津话演出的一部电影中,一群孩子中的两个争夺乒乓球,他们之间有这样一段对话:
A:“你爸管多少人?”
B:“我爸管四十多人。”
A:“那你下去!我爸管三百多人。”
B:“你爸嘛级?”
A:“我爸嘛级啊?”
C:“你爸没级。”
B:“你下去,我爸正处!”
由于基础教育没有抓好,孩子们只好比父母的权势,而不是讲和睦相处、团结友爱、热心公益等。今年向四川灾区捐钱,我们的老师自己也不是很富有,但是上千元地捐,很让人感动。还有的班主任老师多次给贫困学生捐钱,而且不让点名表扬。所以我感觉人间有真爱、有大爱。这说明我们的仁爱教育、友爱教育还是有基础的。我们应该有信心通过全体同道的不懈努力,恢复主要的、良性的礼仪。
在这个方面,我们真的要向我们的邻居韩国和日本等国家学习。1999年,汉城艺术学院有一位导演带我们去看他的一个学生在汉城开的酒吧。我们到的时候学生早已在路边迎候,见到老师就站在路边向老师鞠躬,当时看了之后真的是很感动啊!礼仪在邻家啊!唐宋以后,韩国和日本一直从中国买去很多诗集和著作,所以我们现在有很多失传的著作在日本和韩国都有保留。我想,通过基础教育和文化常识教育,该捡回的礼仪要捡回来,该让学生掌握的文化常识,还是要体现在我们的课本里、体现在我们的常规考试里、体现在我们的高考里,更重要的是要体现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。
称谓方面的知识也很重要。曾在中央美院进修过的的几位搞美术的朋友说,那里的学生都称老师为“先生”了。这里涉及到社会语言学的问题。多数情况下,如果称某位老师为先生,就表明他们不是师弟关系——师傅和徒弟的关系,因为师傅和徒弟之间的关系往往就称老师。以前陈原先生在《社会语言学》中也谈到类似例子。有一群研究生和一位老师在一起讨论,有的称老师为“先生”,就表明这些学生跟老师的关系有点远,但其中有一两个学生直接称“老师”,他们就是这位老师的直系弟子。像这些知识,我们一般的老师和学生都不太懂。有的我教过的学生称呼我的职务,我就会告诉他,“你是我教过的,应该叫我老师。”当然对外又是一回事,就像蒋介石在正规场合被称为“委座”,但黄埔军校毕业的就叫他“校长”。据说,古典文学名家程千帆先生的学生蒋寅,将其译著《郁达夫——他的青春与诗》赠给程先生时,程先生便指出其题赠“程先生雅正,学生蒋寅敬赠”有不妥之处:“像这样的关系应称‘千帆先生’,或者‘千帆吾师’,‘雅正’是同辈之间的客气说法,前后辈应用‘教正’或‘诲正’”。从一个人使用的称谓来看,可以看到他的知识结构,专业修养,甚至还可以看到他交往的圈子。这些属于我们的基础的礼仪常识。主要是因为我们受的教育与传统的教育脱节了,导致大家都忽视了这方面的知识。我们大面积地让礼仪这块园地荒芜了,现在应该去耕耘它,把一些珍贵的树种、草种、花种,重新种植起来。通过几代人、几十年的努力,让国家和民族的人文气息、文化素质得到大面积的恢复与高品位的提升。
对学生进行传统文化的教育还应体现在衣食住行上。有一次我与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的聂珍钊教授交谈,聂教授谈到,在英国剑桥大学有专门供教授们散步的花园和用餐的地方。这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尊重知识的表现。为什么人们讲到英国伦敦就会想起绅士风度呢?因为那里有很多得到世界认可的规矩。我有一次对学生讲,穿衣服要讲究规则,如果不打领带的话,衬衣的第一颗扣子要解开,第二颗扣子必须扣上。要看香港、台湾、日本的教授和我们内地的教授有什么区别,从衣着服饰上就可以看出来。香港的教授即使大热天他们的袖口也都是扣得整整齐齐的。我有一张内地学者和台湾研究老庄的著名专家陈鼓应先生的合影,我让学生看照片,猜哪一位是陈先生,学生从衣着上一看就看出来了。衣着第一要整齐,第二要清洁,这两点要保证。我现在给对外汉语专业的学生做班主任,就对他们强调说,“你们是文学院里最国际化的一个专业,所以我要求你们第一要整齐,第二要干净。”这也就是礼仪。有时候我们坐公交车,前面的人没有洗发,风一吹,头上的气味儿就往后飘。有的人头发、衣领上都是皮屑,极不雅观。也有的体味儿比较重,车厢里的空气都给破坏了。这些首先是我们的生活质量没有跟上来,其次是个人的卫生习惯没有讲究好。以前报道过日本的中学盛行“晨波”现象,所谓“晨波”就是早晨的香波,日语发音是シャンプー,意思是洗发水,就是学生早晨都要洗发,口腔有异味的也要嚼口香糖或是喷雾。因为一个人同别人谈话,如果口腔有异味儿,就是对别人的不尊重。在日常生活礼仪方面,我再举个韩国的例子。在汉城,我亲眼见一个吸烟的老师,站在校园的垃圾桶旁边吸烟,把烟灰弹在垃圾筒里,抽完烟后把烟头灭了然后再走开。你看我们中国,从校长到教授再到学生,一个个在校园边走路边抽烟,烟灰到处弹。从礼仪上讲,这个行为是不规范的。还有我们喜欢在大街上、在车上吃东西,实际上,在公共场合吃东西也是不礼貌的。有一次我在莫斯科就看到有一个中国游客,穿着背心和拖鞋,在宾馆大厅里摇着扇子走来走去,这样的形象确实很不好。主要是因为我们的学校没有讲授礼仪知识,人们从小就不知道该怎么做。我经常对学生讲,穿衣服的时候,内衣的袖口和领口是不能露出来的,让别人看到你的内衣,是不尊重别人的表现,是缺少礼貌的行为。掌握这些知识,对学生以后在国外生活,在高雅场合活动,都会有所帮助。
问者:罗教授,您说得太好了,我们的传统文化教育要充分体现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。现在我们的国家已经恢复了三个具有深厚文化内涵的传统节日——清明、端午、中秋,您认为这一举措对于普及中国传统文化有什么现实意义呢?
答者:我非常欣赏现在的国家领导人尊重民意,恢复了清明、端午、中秋三个传统节日。我们这一辈人文革中过的春节叫“革命化春节”。大年初一必须上山植树一天,不允许初一在家。这里涉及到一个问题,是普通老百姓不热爱中国文化吗?不是。是谁不热爱传统文化?是谁斩断了传统文化的根呢?是执政者,是领导阶层,是当年奉行的指导思想。现在我们把很多东西归结到文化大革命,其实文化大革命只是集中表现而已。不是老百姓不要传统文化,而是高层领导不要传统文化,相当多的高层领导人毁弃传统,造成了今天的结果。现在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三十多年了,我们在礼仪方面该恢复的东西还没有恢复。通过这三个节日的恢复,我想至少说明官方也慢慢地认可传统节日的重要性了。如果连形式都没有,哪会有内容的存在呢?我觉得这三个节日还不够,还应该增加一些,像元宵、七夕和重阳。其实多几个节日会让民族精神更加凝聚,民族心理更加强化,民族文化也会更加丰富多彩。本民族的节日多了,洋节相对的就会淡一些。如果本民族没有自己的节日,那就只好都是洋节。著名作家、文化学者王小波曾写到,“五一”在我们这里放假,全国过节,但是他坐飞机到国外,走出机场,发现到处冷冷清清,没有人过“五一”。是的,在国外没有人过“三八”、“六一”这样的节日。实际上这些是革命化节日,我们不是说不过这样的节日,而是说两边都要兼顾,革命化节日要,传统节日也要要,传统节日里包含的走亲访友、子女看望老人等相关的礼仪就会得到恢复。我想通过你们的宣传,让更多有类似想法的人去讲,去引导,去做,虽然范围很小,但是慢慢地形成一种共识之后,就有可能会强化一些。
问者:您生动的讲解使我们很容易认识到中国古代文化对于国家的统一、民族的团结、社会的进步、人际的交往、心灵的沟通,都起着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。最后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采访!
朱颂,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访问学者,黄冈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,主要研究英美文学。本文编校:洪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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