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说呼延灼的三千连环甲马,每三十骑为一队,共为百队,阵次摆开,那马队铺天盖地而来,梁山好汉摆下的阵势,一下子便被铁马冲垮了。
这是农民与官军的实力较量。农民战争,依靠的是人员的牺牲与流氓精神。在历代的战场上,我们输掉的可能也正是这一点,从北宋一直输到如今的广阔的太平洋。我们热衷于歌颂农民战争,但是在那铁血灰飞湮灭的背后,有谁听得到铁蹄下那些脆弱的生命的呻吟呢?!
让我们回到话题。实际上,连环甲马阵只适合于在光秃坦荡的大平原作战的,因为它的整体布局有着相当大的局限性。但是,任何战争的新颖奇异的手段,都是行伍人士乐衷于去搏斗的。
在汉家武士的骨子里,无论什么时候,都有一股恕道的血液存在的。在战场上,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成熟的男人。而在中国的历朝战争经验中,大部分壮观的史实,其实都是在虚张声势的。因此,历史变成了演义,我们在扭曲的历史中获得了快感。
每当话本中在不厌其烦地渲染战斗的惨烈与悲壮时,我都忍不住微微而笑了。
徐宁的一支钩镰枪,便将呼延灼的千军万马,轻松地搅倒在地。
神奇的外现形式,便是游戏。如此这般。而游戏总是以夸张的形式出现的。大家试想一下,倘若真正的将横扫千军的连环甲马摆布在沙场上,那么这阵势必须首先保障前面的地势是一马平川的。倘若有一棵大树卡住了某个马队,So,The Gameis over.
梁山泊的阵势在呼延灼的连环甲马冲击下,终于东倒西歪了。这时,一位原先入伙时并不起眼的汉子站了出来。他是“金钱豹子”汤隆,就是曾经赢了李逵一把的铁匠。他原是官军世家,后来没落了。他的一番话,顿使千军万马的血腥战场,巧妙地转化成一段颇有趣味的盗取雁翎锁子甲的故事。
从排山倒海的阵势,登时移位到鼠摸狗盗的精细生动的描写,从中不难看出施耐庵的趣味取向。依我看来,这也正是小说转换的力度所在。中国话本小说的精妙之处,就在于一个“化”字。深化与淡化,那就是笔锋的高低了。这是闲话。
所谓一物降一物。这是道家的化解能力。因此,徐宁只能是伴随着他的祖传的“钩镰枪法”出现的。而且,他的钩镰枪法,就像是一出游戏中不得不出场的关键的一个Step,没有他的出场,梁山好汉跟呼延灼的连环甲马便分不出胜负。
但是就在让人揪心的大动作付诸实施的时候,我们看到,出场的关键人物,还是没头没脸的时迁,薛永等人。我的意思是,此时作为让人肃然起敬的兵器“钩镰枪”,实际上已经悄然地被一付象征着华贵身份的“雁翎锁子甲”取代了。
这其中的推拿过程,其实也就是话本的最吸引人之处。
再回到连环甲马时,那不堪一击的伟大的毁灭,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了。我们在给伟大命题的时候,很多卑微的能动作用也渗入了其中。庞大的连环甲马的对面,其实只是微不足道的时迁,汤隆,薛永等人。这不是武力与智力的决赛,它不过是我们在剥开某种真实面目后,偶然的发现而已。
这实在是一种阅读的惊喜!
然而,徐宁一上了战马,他的形象便岌岌可危了。一杆金枪,将他切实地套住了。他为了“雁翎锁子甲”,已经做出了最大的牺牲。幸好,跟他过招的人,都会给他面子的。这也是某种游戏规则。
细细想起来,真是难为了徐宁了。后来《说岳全传》中金兀术也使用了连环甲马,同样也被破解了。
其实,《说岳》中有很多地方是对《水浒》的Copy或延续,这是闲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