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-> 2007年第11期
关于《漫话清高》的文化解读
作者:杨邦俊
稍后,《晋书·辛谧传》中才有了“昔许由辞尧以天下让之,全其清高之节”的说法。《辞海》“清高”条谓清高为:“不慕荣利,洁身自好。”援引的例子便是《晋书·辛谧传》里的说法(见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年版)。
由此观之,在古代清高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褒义词,而是作为圣贤的一种品格被称道的。
三
金开诚先生在评价李白和陶渊明时指出,古人评定清高是相当严格的,“说严格却又没有明确的标准,因而相当模糊”。古人对清高的评定,到底是严格,还是模糊?这一问题涉及到对清高涵义的准确解读,需要认真研究,下面我们也以孟浩然为例来说明。
孟浩然,隐鹿门山,以诗自适。年四十来游京师,应进士不第,还襄阳。张九龄镇荆州,署为从事,与之唱和。不达而卒。(《旧唐书·文苑》)
从这些记述中,我们隐约看到一个才艺出众、不达而卒的俊才高士形象,加上与孟浩然同时代的李白、杜甫、王维等人对他均有崇拜和敬仰之情,特别是李白,一首《赠孟浩然》更是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少年弃官,白首归隐,醉月中酒,迷花不仕的“清芬”之士的形象,照理孟浩然应该是最杰出的清高之士,然而,历史上为什么又没有把他列入清士之册呢?这要从孟浩然的身世和思想说起。
“惟先自邹鲁,家世重儒风。诗礼袭遗训,趋庭绍末躬。”(孟浩然《书怀贻京邑故人》)以大儒孟子后裔自居的孟浩然,生当开元盛世,从小深受儒家思想的濡染,不可能没有入世之意。这种意向在他的《临洞庭上张丞相》中表现得最为明显。玄宗开元21年(公元733年),张九龄为丞相,孟浩然西游长安,以此诗献之。诗歌即景生情,抒发个人进身无路、闲居无聊的苦衷,特别是“欲济无舟楫,端居耻圣明”一联,急于用世之心特别突出。
纵观孟浩然一生,他虽然未曾做官,但从他留存的诗作和史籍一鳞半爪的记载中,我们隐约可以感受到他在灵魂深处是以官为念的。孟浩然最终虽然选择了隐居,但他的隐逸和陶渊明等人是有本质区别的。
陶渊明为何归隐,我们似乎可以在《归去来兮辞序》中找到答案。渊明本是一个“质性自然”,“心惮远役”的人,但是家贫,耕植不足以自给,幼稚盈室,瓶无储粟,被迫选择出仕之路。即便如此,及少日,眷然有归返之顾。他深刻地反省道:“质性自然,非矫厉所得;饥冻虽切,违已交病。”于是怅然慷慨,深愧平生之志。适逢程氏妹丧于武昌,遂以奔丧为名,自免去职,了却官念。史家赞其:“厚秩招累,修名顺欲。确乎群士,超然绝俗。养粹岩阿,销声林曲。激贪止竞,永垂高躅。”(《晋书·隐逸·陶潜》)可见陶渊明的归隐,是真隐,是身隐,更是心退。而孟浩然就不同了。
(孟浩然)张九龄、王维极称道之。维待诏金銮,一旦私邀入,商较风雅。俄报玄宗幸临,浩然错腭,伏匿床下,维不敢隐,因奏闻。帝喜曰:“朕素闻其人而未见也。”诏出,再拜,帝问曰:“卿将诗来耶?”对曰:“偶不赍。”即命吟近作。诵至“不才明主弃”之句,帝慨然曰:“卿不求仕,朕何尝弃卿,奈何诬我?”因命放还南山。(辛文房《唐才子传》)
元人辛文房的故事未必是真的,但《岁末归南山》的诗存尚在。诗中饱含伤感的语调,真切地表达出孟浩然求援用世无望的极度苦闷。可以看出孟浩然没有做官,并非不想做官,而是没有机会做官。他不在乎做官,是因为仕途无望,官路已断,但灵魂深处,对为官济世却耿耿于怀。在人生抉择中,孟浩然最终虽然选择了隐居生活——身隐,但是他的心没有退,他的生活虽是出世的,但精神却是入世的。对此,闻一多先生有一句妙语:“孟浩然本来是为隐居而隐居,为着一个浪漫的理想,为着对古人的一个神圣的默契而隐居。”(见《孟浩然研究集》)因而,在严格的标准面前,孟浩然是称不上清高的。
孟浩然虽然称不上清高典型,但他的例子却让我们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清高——那就是身隐,更是心退!
至此,我们懂得原来古人是把清士作为一类圣贤来称道的,作为圣贤的清士是要用严格的标准来框范的。
杨邦俊,中学语文教师,现居湖北宜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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